曹操啊,那可是未來徹底結束大漢王朝的絕世梟雄,他要不要將之掐滅在未萌芽狀態?
劉志一手摸著下巴,看著笑瞇瞇的曹騰,暗搓搓地盤算。
曹騰莫名其妙,總覺得劉志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,陰測測的,心中不由得有些打鼓。
隨即又不覺失笑,他是被三國演義給洗腦了。
怕什么,亂世出梟雄,若他終結了亂象,換來太平盛世,曹操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,也反不了。
若他沒能力,改變不了歷史的進程,那也怪不著有人取漢而代之。
想到此處不由曬然一笑,“很好啊,有時間帶來我看看,也給他賜個出身。”
據說曹嵩在靈帝時曾經官拜太尉,雖然是拿錢買來的,其人也是個斂財的高手。
要知道曹騰一生清廉自持,極其注重名聲,哪怕位高權重,也沒落下多少錢。
而到曹嵩買太尉之位時,花了一億錢,這還不算上賄賂中宮的錢財,可見生財有道了。
他是真的很好奇,能養出曹操這般的梟雄來,曹嵩又是何許樣人也。
曹騰聽到劉志的話,總算是放了心,看來皇帝還是打算繼續用他的。
“小子愚鈍,只是合了我的眼緣罷了。”
收拾起獵奇之心,劉志回歸正事,曹騰能力出眾,在中常侍的位置上一直待著,也埋沒了。
而且他有意改變宦官的處境,讓他們的眼光不僅僅局限于內庭,從而變得越來越心胸狹隘。
“你來的正好,其實我也有事要找你。”
“陛下請講。”
曹騰精神一振,有事就好,他已經賦閑一個多月,再這樣下去,恐怕就只有黯然退出權力中心了。
“司隸校尉張彪將調任光祿勛,我屬意于你接任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
“陛下,您……”
曹騰震驚地抬頭看著他,司隸校尉是非常有實權的職位,但問題的關鍵是,這是正經仕途的官職。
若他能出任司隸校尉,也就標志著脫離了宦官的范疇,從此正式進入外廷,成為一名堂堂正正的士大夫。
這是一輩子都夢寐以求的事情,沒想到如此突然的就落在了自己頭上。
“怎么,曹公不愿意?”
劉志見他百感交集,便調侃了一句。
“臣曹騰,拜謝陛下,愿為大漢效犬馬之勞!”
曹騰雙手齊眉,大禮參拜,表情神圣而莊嚴,他一生飽讀詩書,正氣凜然,卻囿于宦官的身份,無法一展所長。
但從此刻起,他曹騰,也將乘勢騰飛,建一番功業,留名青史了。
“坐吧,不知曹公對目前的天下大勢有何看法?”
劉志想聽取多方意見,這樣制定改革方案時,才能有據可依。
“如今天下災禍頻發,許多百姓又失去了自己的土地,生計艱難,要么只能為奴為仆,要么就只能鋌而走險。”
曹騰出身普通人家,后來又家遭不幸,窮困潦倒,所以他更了解底層百姓的生活,也對他們的悲慘境遇感同身受。
“是啊,天災難以避免,可人禍卻也為害甚劇,百姓們只是想填飽肚子,何罪之有?”
與現代相比,這時代的普通百姓生活,簡直就是苦不堪言,一年四季能勉強糊口就已經謝天謝地了。
階級分化嚴重,絕大多數的錢財都掌握在他們手里,土地兼并的情況愈演愈烈,大量的人口淪為他們的家仆。
東漢的人口逐年遞減,其實很多都是成了奴隸,這現象,那些世家出身的公卿大夫們,哪怕心里再清楚,也不會說出來。
唯有無牽無掛,兩袖清風的曹騰,才敢在皇帝面前憤然感慨。
見劉志似乎也十分贊同他的意見,不禁雙眼一亮。
“臣觀陛下在舉察制度上革除弊政,唯才是舉,很有當年文景二帝的氣象,陛下是否也有意改革土地政策呢?”
劉志點點頭,“自然是想改的,只是沒有頭緒,不知曹公有何建議?”
“當年光武帝派人重新清查全國土地,把那些強行霸占的都收歸國有。
然后重新分配給流民,輕賦稅,減徭役,休養生息,最終成就了盛世太平。”
曹騰的思想比較守舊,崇尚古禮,看得出他是十分的向往光武帝時代。
只可惜這般大刀闊斧的做法,也只有光武帝這樣的開國皇帝,才能行得通。
像他這樣根基淺薄的,沒有實力支撐,根本動不了世家豪強分毫。
所以曹騰的計策,聽聽就好,不過他要的也就是對方的立場,心里有數就好。
“嗯,光武帝的確雄才大略,為我等子孫楷模。”
劉志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,接著兩人又就朝廷內的人事變遷聊了一些。
曹騰從入宮開始,經歷了六代皇帝,真正侍奉過的也有四個,可以說是絕對的元老了。
要說內外廷的各種人事關系,很難有他不熟悉的,此時娓娓道來,讓劉志知道了不少辛密。
今夜本就是曹騰當值,所以陪著他聊到很晚,這種值守制度還是挺方便的。
劉志心念一動,想到后世的中書省都會有官員在宮中值守,以方便有什么突然情況。
而漢代卻只有宦官才會值夜,所以中常侍也擔負起了皇帝和外廷之間的聯絡。
但這個制度最大的弊端就是宦官左右欺瞞,甚至在特殊時期切斷了兩邊的聯系,在臣子們不知情的情況下,進行宮變。
看來,他得先從這一點改起了,相信尚書臺那邊也很樂意加強與皇帝的聯系,這樣等于進一步強化了他們的權力。
當年,中常侍這邊暫時也不能取消,如今這些宦官明面上大多數都是忠心于他的,只能想辦法慢慢削弱了。
何況短期內,他還需要宦官集團的勢力,來牽制和平衡朝中的士大夫集團。
等到考核制度完善之后,寒門階層崛起到能與他們分庭抗禮之時,他才能對付他們。
當然,只要不胡作非為,他劉志也不是個過河拆橋的人,至少會保證他們富貴平安。
兩人密談到深夜,曹騰這才施施然離去,他的這番動作,自然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勢力的注意。
第二日劉志正式下詔,將曹騰調出中常侍,改任司隸校尉,一時間在朝堂上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以黃瓊等為首的公卿大多數都持反對意見,紛紛上書請求他撤銷此詔書。
一個個言詞激烈,義憤填膺,口口聲聲閹宦殘缺之人,怎能與他們并立在朝堂之上,實在是奇恥大辱。
這其中,甚至包括他親近的臣子尚書令袁盱,可見此事已經觸動了他們的底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