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原晝夜溫差很大,但是氈帳里暖洋洋的。
瑞德修士指著夏爾:“這小子要給你收尸!”
又指著小獵人貝爾:“這小子也要給你收尸!”
最后老頭得意洋洋地捋著胡須:“咳咳。上天有好生之德,我老人家怕他倆死在半路上,特意一路護送。幸不辱使命!你既然沒死,那就正好把我兩個月來的薪水結一下。”
“您可得了吧!”夏爾氣不打一處來:“不是我倆趕馬車?您除了在車上睡覺還干什么了?”
夏爾雖然生氣,眼睛卻是笑的,他拉著溫特斯的胳膊不肯松手。
溫特斯單刀直入:“你們是如何找到我?”
“說來話長,我們先是跟著大軍回到帕拉圖。”瑞德修士笑瞇瞇地說:“赫德追兵一退,他倆便要來給你收尸。”
溫特斯輕輕點頭。
貝爾輕聲開口:“我們原本想去冥河邊上翻尸體,碰巧遇到撫慰亡靈的達杰薩滿。瑞德修士就與達杰薩滿談了談,達杰薩滿便把我們帶到大薩滿這里來了。”
“諸部薩滿的頭頭也是有智慧的,我和他談得來。”瑞德修士笑道:“聽他說,赤河部手上有個帕拉圖冠軍。我一聽,那可不就是你嗎?就跟著他來找你。”
小獅子之前提到大薩滿要見溫特斯,但是一直沒有來。
按瑞德修士的說法,大薩滿恐怕就在附近。
“你們見到白獅了嗎?”溫特斯問。
“見到了,跟大薩滿過來的時候,正遇到征討主兒勤部回來的白獅。”瑞德修士換到舒服的半躺姿勢:“堂堂白獅見到老夫恨不得納頭便拜,哪像你小子,心里跟我較著勁。見他態度不錯,老夫就隨口點播了他幾句。”
“點播他什么?”
“這你別管。”
既然瑞德修士來了,溫特斯便與他商議祭天金人的事情。
白獅沒有答應他的交易,也沒有拒絕。
得知溫特斯的冒失舉動,老修士胡子都被氣歪了。
他恨鐵不成鋼痛斥: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?你有什么資格和白獅談交易?你若不是修真者,白獅有得是手段讓你開口!若白獅有一點邪念,你……你知道你會是什么下場嗎?”
為了不刺激溫特斯,小獅子和額兒倫一直很小心地不讓任何“戰利品”出現在他周圍。
但是溫特斯知道,那些被俘虜的帕拉圖人都已經淪為奴隸,其中很可能就有他的戰士。
溫特斯垂著眼睛,低聲說:“我只是想要自己好過一些。”
“想讓自己覺得好受?有得是辦法!最簡單就是黑著心腸、六親不認。”瑞德修士吹胡子瞪眼睛:“什么俘虜?關你屁事?只要你不在乎!拍拍屁股就能走人。只要能做到這一點,你將來肯定能成就大事。”
夏爾和小獵人驚恐地看著老神棍,眼神都變了。
溫特斯一言不發。
瑞德修士循循善誘:“別管那么多,趕緊回家。回到維內塔,在你家長輩的羽翼下積蓄力量。天下不變,你按部就班當官。天下大變,你就扶搖直上。進可攻、退可守。這是最輕松、最簡單的路,我已經指給你了,你還猶豫什么?”
溫特斯就像一塊石頭坐在那里,仍舊一言不發。
瑞德修士嘆了口氣,微笑著搖了搖頭:“我來給你講講,為什么白獅不答應,也不拒絕。”
溫特斯猛地抬起頭。
瑞德修士指著四面八方:“大荒原南面是山,北面還是山。西面是苔原,苔原后邊還是群山;只有東面是出口,卻被帕拉圖人封鎖著。你說,你給白獅黃金有什么用?他能買到什么東西?”
“這是重要的祭器……”
“祭器?”瑞德修士不屑一顧,大大咧咧地說:“祭器值幾個兵?就那個大薩滿,他身份尊貴不尊貴?可他有幾個兵?他說話頂用嗎?白獅是伯牙氏,按規矩不能稱汗,你給他尊金像也不能。通俗來說,你得請金人下凡把白獅的親娘日一頓才行。你能嗎?”
“可是他可以和烤火者談判……”
“談判?”瑞德修士瞪起眼睛:“當白獅拿到祭天金人的時候,他就徹底失去烤火者這個盟友了!赤河部與特爾敦部如今既相互依仗,又相互提防。對于白獅而言,失去祭天金人的特爾敦部才是最好的特爾敦部。他既可以借助其勢,又不必擔心被吞并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這些事情……”
“唉。你這孩子困在這小小的氈帳里,你能知道什么?”瑞德修士嘆了口氣:“你給白獅的,是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。你要拿走的,卻是上千勞動力。帕拉圖俘虜分散在赫德諸部手上,白獅難道還要為你挨個部落去交換嗎?”
溫特斯的神情變得灰暗:“那怎么辦?”
瑞德修士反問:“白獅為什么不拒絕你,或者干脆把你殺掉?你一死,祭天金人從此消失,一了百了。”
爐膛里的木頭噼噼啪啪地響著。
“還有轉機?”溫特斯瞳孔擴散。
“兩噸黃金,在大荒原上就是兩噸石頭。在帕拉圖,卻是兩噸硬通貨。”瑞德修士嗤笑:“你若是能帶來價值兩噸黃金的物資,白獅會高高興興把俘虜交給你。懂了嗎?”
“帕拉圖不是在封鎖赫德諸部?”溫特斯皺起眉頭:“他要我去走私?”
瑞德修士不回答,而是話鋒一轉:“記得我曾說過,這一戰無論勝負,都不會影響帕拉圖對于赫德諸部的絕對壓制嗎?”
溫特斯輕輕點頭。
“那個時候我覺得,雖然游牧民族經常有‘某某不滿萬,滿萬不可敵’這種屁話。但是只要定居國家穩住陣腳,肯定能把游牧民族打得嗷嗷叫。”瑞德修士眼睛笑成一條縫:“不過現在嘛……事態發生了變化。”
溫特斯等著老神棍說出最重要的那句話。
老修士笑瞇瞇的:“帕拉圖人自己打起來了!”
收尸三人組出發時,諸王堡那場政變剛剛結束。
返回雙橋大營的阿爾帕德旋即揮兵東進,攻打諸王堡。至于誰勝誰負,他們就不知道了。
溫特斯面無表情聽著帕拉圖的變故,似乎不為所動。
“神父!”夏爾不滿地問老神棍:“怎的感覺你一點也不擔心帕拉圖內亂,反而很高興啊?”
“我當然不急。靈魂是身體的客人,身體是天地的客人,我是你們的客人。”瑞德修士撫掌大笑:“當然看熱鬧不嫌事情大。”
夏爾啞口無言,想出言反駁又不知從何說起。
“為什么會打起來?”溫特斯問。
瑞德修士捻須微笑:“這件事說來也簡單。宛如一對性格迥異的男女成婚。一方名叫貴族共和,一方名叫市民共和。新婚時雙方還能相敬如賓、舉案齊眉,日子一久,磕磕絆絆多了,便越來越難以忍受彼此。然后是無休止的爭吵甚至是暴力。
是名叫“勝利”的孩子維系著這個家庭的存在。現在這個孩子死了,而雙方都宣稱對家產擁有所有權。談不攏,就打嘍?”
“哦,原來是這樣嗎?”夏爾驚訝地問。
“當然不是!”瑞德修士對著夏爾腦門就是一記暴栗:“政治哪里是這么簡單的事情?歷史、積怨、深層矛盾、當事者的性格,每一個環節都會影響政治的走向。把政治斗爭簡單化,簡化為男女分家這種比喻,簡直是大錯特錯!”
“您說就說。”夏爾捂著腦門:“干嘛打人啊。”
貝爾在旁邊咧嘴傻笑,也挨了一記暴栗。
“不過帕拉圖人也有個利好消息。”瑞德修士嘆了口氣,略顯難過地說:“白獅……是個英雄。”
夏爾和小獵人都愣住了。
白獅是個英雄,這算哪門子好消息?
溫特斯的眉毛輕輕挑起,嘴唇抿著。
老修士感慨道:“白獅若是個心狠手辣、面善腹黑的雄主,那他對于帕拉圖人而言遠比現在難對付得多。可惜……他是個有慈悲心的人。”
說完這句話,老修士慈愛地看著溫特斯。
溫特斯平靜地回望老修士,兩人無言地對視了幾秒鐘。
“有人認為道德水準低的人更能建功立業。”老修士忽地撫掌大笑,笑聲中罕見流露出一絲悲傷:“我不愿相信這是真的。如果有人能證明他們是錯的,那該有多好呀?”
雖然固定已經撤掉,溫特斯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。而且走不了幾步路就會酸痛難忍,他的左腿肌群需要時間。
夏爾、貝爾和老修士便在營地住了下來,等他完全康復。
夏爾大部分時間都陪在溫特斯身旁。
貝爾則和小獅子很快混熟,兩人幾乎形影不離。
至于瑞德修士?
他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,或是同白獅談天說地,或是與大薩滿講經論道,或是在營地里混吃混喝。
老家伙有項特殊本領,無論在哪里都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。
白獅倒是對他異常敬重,赫德人也紛紛尊稱他為德薛禪[大智者]。
還有真正的“小白獅子”,它已經長得像牛犢一般大,鬃毛也發了起來。
“小家伙”倒現在也沒名字——貝爾牢記溫特斯不讓他起名,所以還叫小家伙。
小家伙還記得溫特斯,記得這個替它把尿的人的氣味。
不過那晚它主動來親近溫特斯,卻挨了一巴掌,于是生了好幾天悶氣。
赤河部的人奉它為神異,獻上牛羊喂養它。小家伙不愁吃喝,大貓懶散的性格便占據上風。
它整日吃飽睡、睡飽吃,閑來無事趴在氈帳門口曬太陽。
要知道瑞德修士三人一路穿越無人區,全靠小家伙守衛馬車、驅趕狼群。
那個時候小家伙自己抓兔子、旱獺甚至羚羊,從來沒要人喂過它。
貝爾本來以為可以趁機訓練小家伙在野外生存,沒曾想來到赤河部之后,它反而更加憊懶了。
溫特斯也見到了大薩滿。
或許離得越近,神圣和威嚴就會瓦解得越厲害。
祛魅之后,透過紛繁復雜的裝飾與佩掛,溫特斯看到赫德諸部的薩滿首領只是一位滄桑的老人。
額兒倫充當翻譯,兩人簡單交談。
“吉祥如意,赫斯塔斯。”大薩滿和藹地向溫特斯致禮。
“你見到赫斯塔斯了嗎?”
“見到了,也沒見到。”大薩滿的話似有所指:“在傳歌詠者唱出的第一個音節以來,還是第一次有草原以外的人繼承與萬靈溝通的責任。你呢?你能看到嗎?”
“不能。”
“赫斯塔斯為什么會選擇我?”
“不知道,我們的傳承是一種感召。就像春天到來、秋天過去,自然而然就會發生。或者反過來說,不是赫斯塔斯選擇你,而是你幫助了赫斯塔斯。
如果那一刻你沒有出現,赫斯塔斯這個名字所承載的靈就都會遺失掉了。而且你是天選者,本身就是被萬物之靈選擇的人。”
溫特斯想了想,說:“再舉行一次那個儀式,我把赫斯塔斯的名字還給你們。”
“別著急。”大薩滿微笑著搖頭:“如果你真的是赫斯塔斯,那一刻到來的時候,你會知道的。就如同赫斯塔斯選擇你。如果你不是,那你就無須憂慮,你舉行儀式也無意義。”
對方的邏輯嚴謹,溫特斯久久沉默。
“你的合哈兒,是很少見的獸靈語者。”大薩滿突然開口問:“我想借用他一段時間,你同意嗎?”
“合哈兒?”溫特斯蹙眉:“貝爾嗎?”
“對,那個名字叫[熊]的孩子。”
“你要他做什么?”
“不做什么。他是你的合哈兒,我不會奪走他的。”
“獸靈語者什么意思?與獅子說話?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大薩滿開懷大笑:“獵人能與獒犬說話嗎?但是獵人能與獒犬溝通、指揮獒犬。獒犬愿意為獵人做很多事情,不是因為它們害怕獵人,而是因為它們將獵人視為家人。
靈獸與獸靈語者的關系也是如此。不在于用鐵鏈鎖、用鞭子,而在于靈獸將獸靈語者視為親人。像巨獅這種靈獸,一旦成年,就很難再親近。但在這頭巨獅很小的時候,那位叫熊的孩子就與它形影不離。這種與巨獅雙生的獸靈語者,在諸部的歷史上也很罕見。至少傳歌詠者的歌里只記錄了一名。”
溫特斯冷聲反問:“你只是想把白獅帶給白獅吧?”
“是,也不僅如此。讓他留在這里,我會教導他,幫助他掌握獸靈語者的力量。他是你的合哈兒,我不會強留他的。”
溫特斯思考片刻,鄭重對大薩滿說:“貝爾是自由人,他自己能決定自己的去留。如果他決定走,我就帶他走。如果你們盤剝他,我會再來找你的。”
大薩滿頷首致禮,二人就此別過。
當溫特斯與大薩滿會面的時候,諸王堡大議事堂宴會廳,另一場宴會正在舉行。
這場宴會是為了宣示勝利——第二共和國的勝利。
過去的兩個月,溫特斯在荒原上過得很平靜,但是帕拉圖卻是一場接一場的大戲輪番上演。
先是“四月政變”,藍血派和諸王堡派在城內互相攻殺,血流盈街。
然后是“五月圍城”,阿爾帕德帶領他能找到的所有部隊,對諸王堡發起強攻。
強攻很快轉為圍困,因為諸王堡的城防工事太過堅固——否則她怎么會叫“堡”。
隨著戰斗遷延日久,阿爾帕德麾下的部隊紛紛逃亡。
最終,就連阿爾帕德這樣不服輸的人也不得不承認:諸王堡圍城戰已經徹底失敗。
盾,終究還是勝了錘。
塞克勒憑借城市衛隊和征召市民兵穩守諸王堡,阿爾帕德帶著最后忠于他的部隊退往[江北行省]。
江北行省是阿爾帕德的家鄉,也是舊貴族勢力扎根最深的地方。
現在,帕拉圖第二共和國急需告訴所有人:只有他們才能代表這個國家。
他們通過慶祝儀式和宴會宣告勝利,并將阿爾帕德一方徹底打為叛黨。
有尖酸的文人這樣評價:帕拉圖人總是生活在貧乏中,所以一旦擁有,就會搞得過頭。
大議事堂宴會廳的風格就是如此:
閃光的白墻、拱形的天花板、黃金錘成的門窗頁扇……
彩畫裝飾的天花板之下,情報活動正在進行。
觥籌交錯間,人們交換各式各樣的信息。
帕拉圖人知道這一點,但是并不阻止,因為他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。
參宴者主要有三類:
第一類是帕拉圖第二共和國的議員。
議員很容易分辨——神采奕奕的雙眼、躊躇滿志的臉龐、端著酒杯興奮地說個不停。
如今他們主宰這里,而且他們知道這一點。
議員們領口都別著一朵紅薔薇——與“藍”薔薇針鋒相對,這是他們與敵人劃清界限的表態,
第二類是軍人。
軍人大多身穿制服,按照所屬、兵種或是資歷三五成群站在那里。冷峻地掃視全屋,仿佛在搜尋某些暗藏的殺機。
第三類則是外交使節。
使節是帕拉圖外部各方勢力的代表。他們姿態端莊,隨時保持著機械微笑,措辭小心謹慎。
使節們千里迢迢來到諸王堡,為的是確認勝負、搜集信息。因此他們聽得時候多,說得時候少。
人人都在這場宴會里面有自己的位置,唯獨有一個身影顯得格格不入。
他身穿軍官制服,卻不與同僚們呆在一起,也不與其他人交談。
只是坐在桌前,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。
圖拉尼奧——維內塔駐帕拉圖的最高外交代表——走到那人身旁,笑容幾乎僵在臉上:“莫里茨中校,你到底在干什么?!”
“干什么?喝酒呀。”莫里茨依舊是削瘦、英俊的模樣,他自斟自飲,一杯接一杯:“這里不就該喝酒嗎?借著帕拉圖人的酒,我在緬懷一位朋友。唉,都走啦。”
“真是搞不懂,為什么把你塞進觀戰武官里。”
莫里茨突然笑了起來:“塞爾維亞蒂將軍派我來領回他兒子,可是呢?連尸體都找不回來。我們卻在這里和帕拉圖人喝酒。塞克勒是打贏了,這事就能這么算了?”
圖拉尼奧嘆了口氣:“那些孩子的事情我知道,我也很難過。事情當然不會就這樣算了,只是你不理解。”
他坐在莫里茨身旁,給自己倒了一杯:“塞克勒還沒全贏,阿爾帕德也沒全輸。紅薔薇和藍薔薇的戰爭還沒結束,我們得想辦法,為維內塔爭取最大的利益。”
莫里茨中校不說話,一仰脖,又是一杯酒倒進喉嚨。
門外的仆人突然大聲通報:“帝國特使!納爾齊亞伯爵到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廳門。
鎏金的橡木門緩緩開啟,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士帶著一名隨從走入宴會廳。
宴會的主人——帕拉圖議員們紛紛相迎,各方使節也走上前去。
唯獨軍人們站在原地,一步也不挪,冷眼旁觀納爾齊亞伯爵與眾人打招呼。
過了好一陣子,宴會廳才又回到之前的模樣,議員、軍人和使者三五成堆地閑談。
納爾齊亞伯爵卻端著一杯酒,不動聲色地來到醉眼朦朧的莫里茨身旁,
“晚上好,凡·納蘇伯爵。”納爾齊亞親切地打著招呼:“或者我該叫你,納蘇少校。”
莫里茨輕哼一聲,根本不拿正眼瞧對方:“你們的檔案是該更新了,已經是中校了。”
納爾齊亞伯爵不見惱火,反而加倍親切地問候:“晚上好呀,納蘇中校。”
“偽帝要你來干嘛?瞧熱鬧?”莫里茨冷笑著問:“看到叛黨自相殘殺,很好玩是吧?帕拉圖內戰,最高興的不就是偽帝嗎?”
“為什么這樣說呢?你把我們想得太壞了。”納爾齊亞伯爵輕輕搖晃酒杯,玩味地笑著:“陛下只是派我來保障他的財產。畢竟,他也是帕拉圖的債權人之一呀。”
與此同時,燼流江北岸,一處山坳里。
阿爾帕德站在斷崖上,驚雷般的咆哮聲傳遍原野:“他們說,我輸了!”
“他們要過來,把我們的一切都拿走!”
“他們的部隊,就在五里外扎營!”
“你們說!我輸了嗎?”
山坳里爆發出直上云霄的怒吼:“沒有!”
“隨我來!”阿爾帕德扣上頭盔,一馬當先沖出山坳。
數以千計的“自由人騎兵”緊隨其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