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幾天,長公主府開始往外送各種自己莊子上送來的果蔬,宮里也接到兩筐。
新帝聽說,還興致勃勃地讓馮荊弄些新鮮的給他嘗嘗味道:“長安便沒有封地,看來肅侯也沒委屈了她。”
“人家有個經商的外家,其實有的是錢。”馮荊笑嘻嘻地在新帝面前說微飏的“壞話”,“聽說那位林家舅爺的生意,在先帝的時候,險些把大江南北都做到了。就連西夏那邊,都有茶販過去,還是西夏那位皇叔親手批的條子。”
新帝哈哈大笑,指著他打趣:“你去照照鏡子,自己看看這滿臉的酸樣!怕是跑去林家打秋風,被轟出來了吧?”
馮荊嘟嘟囔囔的一臉牙疼:“林家也給孝敬,只是那點子金玉器皿,還不夠打發叫花子的呢!早先長公主捐軍費的時候,小人可是聽說,林家一口氣便捐了十萬銀子,眼睛都不帶眨的。”
新帝搖頭失笑,話題被徹底帶歪。
背了新帝,馮荊擦了一把汗。
這件事,可不能讓新帝注意到別的——尤其是不能關注到,微飏這次送菜的人家都有誰。
左相、談乾、崔集、竇謹、郭懷卿,還有李老太傅、孔老祭酒等幾位清貴看著搭到自己眼前的菜筐,以及從菜筐里拿出來的蠟丸,各自色變:“長公主這是何意?”
微飏坐在府里,笑瞇瞇:“大戲即將開場,怎么不得請齊了看客呢?”
話音未落,張寬匆匆走進來,神情凝重:“恒國公逃回來了!”
“什么!?”微飏拍案而起,臉色大變!
張寬叉手急道:“消息是梁先生讓人送過來的。先生還說,讓您這些日子舉止加小心。”
只是加小心,而不是要趕緊做點什么……
微飏松了口氣,慢慢坐下,腦子里飛速地想著,張口便問:“盧家大郎如何了?”
“俞太后暗地里命人拖延他的傷勢,祺王早先也治得有一搭沒一搭,原本已經彌留。但盧家小娘子這些日子都守在恒國公府,所以盧家大郎的傷勢有起色。”
張寬遲疑了一瞬,低聲道,“剛才傳話的人悄悄告訴我,梁先生聽說恒國公的消息,第一件事便拿了冥帝的翠玉牌,讓人去要了盧家大郎的命……”
微飏一愣,然后輕輕地笑了起來:“好。你讓韓易張幺都去看著點,給他們幫個忙。”
張寬低頭:“是。”利落轉身退下。
已經聽得眼前星星亂飛的春辰忍不住小聲問:“那盧家大郎沒聽過什么劣跡
,用得著要他的命么?”
“沒聽過什么劣跡?”微飏莞爾一笑,眼神飄過,沒再說話。
春辰紅了臉,轉頭看著翠微,求援一般。
翠微抿嘴笑一笑:“你當恒國公為什么要選祺王?祺王這輩子真正狼狽為奸的,就盧家大郎這么一個人。你說他沒劣跡,那不過是祺王和恒國公遮掩得好罷了。
“何況,漫說他不無辜,他便真的無辜,為了他祖父的那點子野心,他能把他結發的妻子扣在家中,害得對方纏綿病榻小半年,他就該死!”
春辰這才想起來,恒國公府后院還有一位權氏大娘子,驚呼一聲:“那權娘子的性命……”
“病著,總比沒命強。”翠微輕輕嘆息。
一身血污遮掩著回到家的恒國公,進門便聽說孫兒傷重昏迷已經七八天,頓時一愣:“怎么會?不是說……”
忽而閉了嘴,忙忙先去盥洗更衣,不等頭發擦干,便趕去看望盧絺。
可惜,就在他進門的那一刻,正看見盧綌撲到床上那個僵直的人身上嚎啕痛哭:“哥哥!哥哥你醒醒!祖父已經回來了!你的仇能報了!哥哥!哥哥!”
恒國公只覺得頭上一暈。
國公府的管家顫抖著把手指放到了盧絺的鼻子下面,片刻,手一縮,喃喃著往后退:“不,不不!昨兒夜里,我分明親眼看見……我的小郎君啊!”
管家噗通跪倒,捶地大哭起來。
身邊人忙扶住了身子搖晃的恒國公,泣道:“國公爺,您可要保重啊……”
一語驚醒了屋里正在放聲的人。
盧綌滿面是淚地轉過頭來,呆呆地看著瞬間蒼老了許多的恒國公,似乎有些不知所措。
恒國公顫顫巍巍地朝著她伸出了手:“綌娘……”
“祖父……您現在,滿意了?”盧綌渾身都在發抖,牙根緊咬,慢慢問道。
恒國公色變:“綌娘,你說什么!?”
“我聽說,我父親,就是您為了搶軍功,幼年時將他拋下,害他傷了根本,一身病痛,才不過三旬便英年早逝……
“您又說慈母多敗兒,逼得我娘在丟下尚在襁褓中的我,給我爹生殉了……
“這些年,您為了您那點子野心,為了爭名奪利,為了所謂的光宗耀祖,您把哥哥一點一滴教成了您的樣子。您看看,如今,多好?!
“我聽管家說,您跟祺王早已料定了陛下會冒名太后來刺殺他二人,所以,一早收買了那些殺手……
“管家還說,哥哥所謂的重傷,應該只是表面上的,以后還拿去當成逼宮的證據……
“可實際上呢?哥哥,死了!”
盧綌淚迸如雨,聲嘶力竭:“哥哥就死在你的手里!死在你的利欲熏心、自以為是的手里!
“你把權家嫂嫂軟禁起來,還想利用我,把況家二郎也軟禁起來,好脅迫慎國公和嘉定侯!
“可你害別人之前,先害死了哥哥!
“我倒要看看,沒了哥哥,你恒國公便是三公三師、便是明天能當了皇帝,你的后事誰來給你辦!!!”
恒國公老淚縱橫,可是,越聽盧綌的話,越發冷峻起來,最后,竟慢慢地說:“盧家,不是還有你么?你生的孩子,只要姓盧,不就還是我盧家的血脈?”
盧綌一愣,不可置信地看著他,半晌,忽然瘋狂大笑起來:“原來我和哥哥能活下來,就是因為我們姓盧,是你恒國公的血脈,而已!
“你根本就沒有人性!
“你根本就不配留下血脈!”
凄厲一聲喊,盧綌一躍而起,一頭撞在盧絺的床頭,砰!
如花似玉的小娘子,就那樣軟軟地倒在了地上,滿頭是血,雙目圓睜,死不瞑目!
猝不及防。
恒國公眼前一黑,一口血噴出來,往后便倒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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