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最深的時候,一行人背上金果贈送的物資,匆匆出發了。所謂密道,就修建在太陽劇院的后面,一處人跡罕至的地窖里,上面被廢棄的木板壓住。這里屬于連后臺人員都不會進來的偏僻場所,常年無人,落滿了蜘蛛網。
金果本人自然是不可能來送他們的,他能做的,就是準備一些盤纏、干糧,準再告訴他們一條相對人少些的路。趁著夜色,眾人偷偷溜出去,找到那個地方,掀開壓在地窖上的木板。諸葛炳本來可以選擇挖地道出去,但既然有密道可以走,也省了些力氣。
這條密道,依托著金冠城的下水系統建成,雖然沒什么怪味,卻又一股濕冷之氣從地磚縫里滲上來。諸葛炳一馬當先,左手舉著他的核動力火把(MC世界里,火把是幾乎無法熄滅的,可以燃燒到天荒地老)沒有戰斗力的胡桃、希琳和琥珀走在當中,天生具有夜視能力的摩娜斷后。
“阿嚏!”
胡桃打了個噴嚏,下意識地捂嘴,擦擦鼻子。
“小姐,請再忍耐一下,很快就能出去的。”摩娜安慰道,“夜長夢多,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金冠。”
“真沒想到,金冠地下還有這種地方……”希琳像一個踏上冒險的孩子,對一切都無比新奇,環視四周,感慨道,“老師告訴過我,這些密道的歷史相當久遠。在這座城市還叫血盟的時候,鮮血王朝的最后一任瘋王,似乎預感到了他的結局,讓人在整錯城市里修繕暗道。但他不是用來逃跑的,他是想,萬一先王的軍隊打進王宮,他還可以率領殘部進入密道,和他們打游擊戰。”
“結果呢?”胡桃冷不丁地問了一句,“有用嗎?”
因為鴻門宴的事兒,希琳到現在還不太有底氣和胡桃說話,聲音立馬低下去,“嗯……不知道,老師說,瘋王應該用密道運送過一些戰略物資,王軍攻破血盟的時候,他可能是想啟用這個計劃的,結果,還沒來得及,就被他的車夫刺死了。”
一代君王,在王朝易主的最后時刻,總會上演各種各樣的戲碼。
瘋王的就是一出滑稽戲,被自己的車夫刺死,再沒比這更滑稽的了。
“誒……那么,理論上說,這些錯綜復雜的密道,是有可能通向王宮的嘍?”琥珀忽然發現了盲點,眼珠咕嚕一轉,“如此重要的戰略樞紐,居然都沒人把守嗎?”
“有關血盟的歷史,已經被抹去的差不多了,現如今,只有極少數人知曉密道的存在。父王曾讓老師整理過失落的文獻資料,他在殘破的書頁里,找到了一張相當復雜的地下網絡。”希琳掩飾不住語氣里的興奮,說道,“我早就想來一次了,真的,比我想象中還……”
“噓————!!”
走在隊伍最末端的摩娜臉色一變,做了噤聲的手勢。
“安靜。”
“你們……有沒有聽到什么?”
……
出現了,恐怖劇情觸發標準臺詞。
琥珀嚇得臉色發白,笑的比哭還難看,“討厭啊,摩娜,你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吧?方法完全錯了啊,這種時候……”
“安靜。”同樣的內容,從諸葛炳口中說出,在同伴們內心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,“好像……確實有……”
……
“嘶……”
像是某種尖銳的爪子,在摩擦天花板的聲音,這股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怪異聲響,混合著濕冷空氣,從石磚縫隙中升起來。諸葛炳閉上雙眼,將精力集中到聽覺上,終于找到了聲音來源。
他指了指腳底。
“在我們下面?!”希琳忍不住叫出聲。
“轟————!!!”
這一次,像是有什么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地面,密道四方的墻壁重重一顫。諸葛炳快步上前,伸手,捂住了想要驚叫的胡桃,再次向眾人比出噤聲的手勢,指了指地面。
方才希琳說過,這條密道,是依托在金冠的地下排水系統里建造的,換言之,他們腳下,應該是金冠的下水道。
有什么東西……對聲音很敏感的東西,在金冠的下水道里徘徊。
真沒想到,這都要逃命了,還在半路上叉出一條支線來。如果這是游戲的話,這會兒應該在左上角跳任務了——請尋找金冠下水道中的真相,之類的。不管從什么角度看,這個時候都不該節外生枝,諸葛炳朝同伴們招招手,示意他們保持絕對安靜,隨后,從背包里切出一張羊毛地毯,鋪在地面上。
在MC中,也有一種對聲音極度敏感,且破壞力極強的生物。想要不被它發現,可以在行進路上鋪設吸引的羊毛地毯。這回,大家也都老實了,一路走,一路搭,恨不得立刻離開這條冷颼颼的密道。位于眾人下方,僅一墻之隔的生物,似乎也在奇怪怎么突然一下沒動靜了,徘徊一陣,失去了目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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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稿子挖開擋在眼前的石頭,諸葛炳沒有立刻爬出來,而是先探出半個頭,確定四下無人,才開始一個一個地往外接人。
“啊……要死,真要死。”總算逃出生天,琥珀長出一口氣,穩了下來,“咱們到哪兒了?”
“反正出城了。”諸葛炳拿出金果送給他們的地圖,展開看了看,“不過,嚴格意義上說,我們還處在受金冠管轄的地帶。通緝令很快就會傳出去,人多眼雜的大路,酒店,肯定是不能去了,盡可能走山路、小路,或者水路。”
“從現在開始,我們是逃犯了,最好再準備幾個偽裝的身份,以備不時之需。”
“流浪商人怎么樣?”琥珀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道,“我當商人,阿炳繼續當我的護衛,就是得辛苦一下公主殿下和胡桃小姐,可能得……扮演‘侍從’的角色。”
“誒呀,沒關系的,出門在外,不得已的嘛!”希琳倒是很好說話地答應了,沒什么公主架子,不如說,她對即將發生的一切都覺得很刺激,“需要的話,讓我扮什么都沒問題。”
胡桃沒有反駁,但對此也沒什么興趣,草草點頭,目光還在不遠處的金冠城上。
“父親被關在牢里,我卻先逃跑了……我是世界上最沒用的女兒……”
“別胡思亂想,保住命最重要。只要活著,不下桌,就有翻回來的機會。”諸葛炳安慰道,“你父親還有很大的戰略價值,他們不會殺他的……”
看向金冠城頭的瞬間,諸葛炳怔住了。
穿越前工作的需要,他的視力經過調整,可以看的相當遠。
城墻上,人影閃爍,火光通明,粗狂的喊聲從城里遠遠傳來。和金果預料的一樣,大清洗開始了,此刻,金冠內正以瘋狂的態勢,尋找著謀反者的同黨。已經一些無辜者的尸體,懸掛在城墻上了。
他看到了熟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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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個有過一面之緣,被克勞德·比恩撞斷一條腿的小販,此刻正安靜地吊在城墻最高處。他的右腿被整個鋸下來,捆在嘴上,血流不止。懷有身孕的妻子就吊在他旁邊,眼睛被人戳瞎了,兩行鮮血從中流出,仿佛在無聲地哭泣。
烏鴉啄食著他們的軀體。
印有蜜獾的家族旗幟,耀武揚威地飄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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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吧。”諸葛炳輕輕拉了一下胡桃的手,把她的視線從金冠城上移開,不動聲色地說道,“我們該趕路了。”